文心雕魂 大写我意

——吴为山先生访谈录

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赞：吴为山作品表现了全人类的灵魂

吴为山和法兰西学院主席、当代雕塑大师克罗德 ·阿巴吉的握手标志着彼此的欣赏

吴为山雕塑《孔子》被世界著名博物馆英国费茨威廉博物馆收藏并陈立于雕塑园中央

吴为山塑孔子日记

近日，我市籍著名艺术家吴为山出任中国美术馆馆长。本报记者对吴为山教授进行了电话采访。

王劲松：首先祝贺您出任中国美术馆馆长，家乡父老在得到消息后，感到十分高兴，为您感到自豪。您履职新的岗位，不仅是您的光荣，也是家乡的骄傲，相信会给家乡带来更为广泛的影响。您对家乡父老有什么要表达的？

吴为山：感谢家乡父老对我的关注。我十七岁离开东台外出求学，身上始终凝聚着家乡的文化基因。东台的厚重文化一直对我起着潜移默化的影响。这么多年，我始终对家乡怀着浓厚的感情，努力奋斗、努力创作，藉以希望不辜负家乡父老的期望，为东台争光。

王劲松：古代文人既注重“立言”，又崇尚“立德”。无论立言还是立德，在古人看来，都需要心存高远，取法乎上，攀援精神与文化的制高点。在这方面，您是成功的实践者，您的作品立足于中国文化承传与发展的大背景，取精用弘，形成属于自己的精神高度与文化根脉。您认为经典的光照与文脉的传承对您影响在哪里？

吴为山：经典文化代表着一种主流、一种精神和一种价值，经典是由时间检验并继续为社会所用的价值文化，它是一种典范，学习经典，就是要学习优秀传统并创作出代表社会进步的艺术作品。

我的人物雕塑作品中，有不少是中国历史文化的圣贤，他们是我们民族的骄傲，我用作品去留住思考、留住思维、留住思想，以表达对中华文明的敬畏，在作品中体现的是人物的内在精神。

与此同时，我们还要以雕塑为载体将传播中国文化作为一种责任，让中国优秀作品走向世界，做一个中外文化交流的推动者。

王劲松：您曾经提出“艺术作品也要接地气”。我理解，地是土壤，气乃气息，也就是土壤上的气息，其实就是生活。写文章要接地气，雕塑作品如何“接地气”？

吴为山：艺术是相通的，写文章要接地气，雕塑作品也要接地气，这种接地气主要体现在雕塑作品要直抵生命本真，不假大空，不故弄玄虚，不闭门造车，让观者从作品中感受到情感，体会到价值。

雕塑作品，要体现洗练、缥缈和清新。雕的过程，就是删繁就简的过程，是做减法，减得只留下筋骨、灵魂。塑的过程就是添加的过程，是加法，加上原本属于本真的东西。

王劲松：艺术存在的价值，就是表明人类有梦想。因为有梦想，单调的生活变得广阔。优秀的雕塑就是用作品来丰富我们的生活经历，扩大我们的精神边界。因为每一次品鉴，我们都是在造访一种人生，有时也在经历别人的人生，分享别人的情感。我们欣赏您的作品，就有这种非常强烈的感受。

吴为山：每一件雕塑作品，都要从中看出不同人物身上不一样的性格和情感，我发现普通人也好，文化名人也好，他们身上的共同之处就是伟大的人性。而这里面，普通的百姓身上散发的光芒更为突出。在雕塑文化名人时，他们的人格精神，所承载的厚重历史文化，有着明显的文化意象。比如说塑李白，就要突出一种“诗性”，塑孔子，就要突出孔子的思想。

王劲松：艺术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要创建属于自己的“符号”。您在艺术上是有非常明显独特的“符号”的。说到孔子塑像，人们自然会想到您；说到您，也自然会想到您的作品。不少艺术家有可能在大众面前走来走去，也可能有一点讯息，但是因为没有“符号”，他们的形象会变得模糊，也就是说他们的身上没有一个让人聚焦的东西，不能让人去提炼和归纳，您认为一个艺术家怎样才能创建属于自己的“符号”？

吴为山：艺术家独特的文化“符号”，是长期在继承、发展中国传统文化基础上，在实践中逐步形成的一种独特思想、独特的表现方式和形成的独有风貌。

一个艺术家必须长期修炼，在传统文化的浸淫中成长，做到厚积而薄发。比如说雕塑创作，不仅是一种方式和理念，更多的是一种文化自觉，做到“塑”以载道，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。

王劲松：您是“写意雕塑论”和中国现代写意雕塑理论的创立者，并倡导“中国精神、中国气派、时代风格”，主张艺术创作要融入西方艺术精华，传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自觉与自信，将文化精神融入艺术创作之中，这体现了一个艺术家的文化责任和文化担当。

吴为山：艺术家的文化责任是对一个民族情感的体现。在尊重、传承文化历史的过程中，要把民族文化精神融入自己的艺术血液，在自己的作品中就会自然地得到体现。

现代写意雕塑是以中国传统审美特征为导向，吸收西方传统写实主义，借鉴西方现代主义，融入艺术家个人对时代和生活的感受，将生命感悟或生活激情结合的艺术创作。

写意雕塑，一是重在塑“人”，塑造人的特点；一是重在精神，既要有中国意象，也要有现代写意，表现时代风格。雕塑要表现人物情感比较难，要真正走进被塑者的精神世界，不断地去体验，去感受。中国的写意雕塑，要注重生活，做到“外师造化，中得心源”。重视对生活的感受，注重“神”的写意，把人物的表情诗意化、理想化，并能从作品中看到作者的思想和表达，这是一种文化主张的探索，也是文化自信的标识。

王劲松：您是一位创作大家，同时又要兼顾艺术研究，跟踪美术文化动态，梳理新时期美术发展规律并用以指导实践。除雕塑创作外，美术理论研究、文艺评论、书法、散文随笔也是齐头并进，还有大量的行政事务，您是如何平衡这种关系的？

吴为山：艺术创作、艺术实践和艺术研究互为作用。通过艺术创作和艺术实践，总结提炼上升为理论，并指导创作实践。我每天工作时间都在10多个小时，这些年担任中国雕塑院院长，又任中国美协副主席，现在又主持中国美术馆行政工作。文化行政工作，会对社会生活、对事物的把握，对人的理解更进一步，我相信，对创作也会有帮助。

王劲松：现在一些城市里的雕塑作品，表现手法上存在两极，一是太直白，让人看一眼就够了，一是太抽象，让人看不懂。您如何看待这一现象？

吴为山：雕塑主要表现一种永恒的存在和精神。城市雕塑要能融入城市文化，融入社会现实审美。一件好的城市雕塑要一目了然，不能让人感到费解；要有文化内涵，思想上达到一定高度和深度，表现一种健康向上的精神；要让人感受到美感。

王劲松：您在中国美术馆馆长任命仪式上的致辞非常简短，语言质朴、简约。但我认为简约并不是简单，通篇体现着一种责任和担当，这种责任和担当也体现了一个艺术家的胸襟，您让我们读出了一种真诚。

吴为山：对待事业，对待生活，对待朋友，对待传统都要体现一种真诚。这种真诚不是嘴上讲出来的，也不是一种无病呻吟，而是一种体验，是一个人长期累积，一种生命阅历的自然流露。对于各种称呼，我将自己定义为一名艺术工作者，在“塑造”别人的同时，也“塑造”自己。在新的岗位上，会将继续为世界了解中国，为中国了解世界，将中华民族的美影响世界并成为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而不懈努力。

王劲松：东台是全国书画艺术之乡，请您对家乡文化事业特别是书画艺术发展提一些希望和鼓励。

吴为山：东台有着很深的历史文化底蕴，出现了不少重量级的人物，像吴嘉纪、王艮、冯道立、高二适、戈公振、周巍峙等等，都非常了不起。东台也是中国书画之乡，很有特色。一是艺术创作要表现当下，表达现实。东台依临大海，堤东、堤西文化包容共进，要充分体现一种艺术胸怀；二是发展文化产业，包括发绣、书画、文化旅游等等。祝愿家乡发展越来越好，也祝愿家乡人民生活一年更比一年好。

王劲松：谢谢吴教授接受采访！

吴为山创作的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主题雕塑——《家破人亡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