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光深处

河海洋

这些年来，每次走进古镇，总迷恋那些隐藏在古镇深处的小巷。其实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，没有小巷，就没有镇子。缺少了小巷的镇子，是呆板、蠢笨的。
古镇一天的时间是从小巷开始的，清脆的鸟鸣在枝头叫唤，那叫声沿着小巷传扬，人们拉开紧闭的院门，吱呀一声，沉睡一夜的木门发出特有的响声，那是门轴转动的旋律，先是两扇合闭的门扇打开的脆响，继而是左右门轴在门窝里旋转的轻响，于是古镇就这样醒了，脚步声、喊话声、提水声等等，一应俱全，说是一场清晨交响乐一点不假，高低错落，远近层叠，夹杂着人声、鸟声、牲畜声等等，一派生机勃勃，万物生的景象。古镇的美，就美在这份嘈杂。
当然，小镇也是寂静的。当清晨的忙碌之后，小镇就恢复了夜似的安静。人们次第出门去，讨一份生计。古旧的院门再次合上，一把双扣的铜锁似乎锁住了时间，在风中开裂的门板，几条平行的缝隙，透着的亮光像是从里往外挤似的，像一堆碎银砸地，耳边传来碎响。我走在小巷里，听见河水流淌的叮咚，两边的砖墙上能抚摸到时光走过的印痕。此刻的小巷，是寂静的。风吹过，挂在墙头的扁豆花和藤，在风中轻轻摇曳，忽然地，一朵花就这样落了下来，又一朵，又是一朵。花朵落下，时光落下。过去落下，未来也在落下。
在不远处的那堵老墙顶上，一撮狗尾巴草不知怎么在瓦砾间生了根，经夏历秋，如今已是黄了草叶老了籽，若无其事地任风来雨去，看透了红尘似的，如一个修禅的高僧，宠辱不惊，来去自若。这是一座老镇子，西头的老银杏树据说已有千年，流过镇子的方塘河也有几百年之久，几经修葺的王氏大院、贲氏大院，如今已是人去院空，空留一座老宅，高大的门楼依稀可见曾经的富庶，而沉睡的门锁，仿佛是一个隐喻，又像是一个讽刺。记起那句“没有什么能老过时间”的诗句，走在古镇，一草一木总关情，一砖一瓦都是理。
“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……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……”走在古镇的小巷，踩着脚下的青砖，听这首《一生有你》，好像又回到了那些青葱岁月。
人生啊，我们在时光深处洇渡，却常常忘了归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