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梅花儿开

紫梅

    这个假期，她终于抽了空回老家看望父母。傍晚时分，夕阳露着半个火红的脸蛋，贪婪地亲吻着大地，久久不愿离去。余辉映红了西方小半个天空，染红了白云。一轮弯月像个顽童，已迫不及待地爬上树梢，若隐若现。
    她踱步在乡村小道上，尽情享受着在市区难有的宁静，偶遇劳作晚归的邻人，亲热地寒暄几句。
    迎面遇上邻居家的女儿，久未谋面，欣喜之余，邻居家的女儿突然神色黯然地告诉她：他死了。猛然间她没回过神来，忙急切问是哪个？邻居家女儿说道，就是说“ 红梅花儿开”的那个。犹如晴空霹雳，她的头突然有点生疼。脑袋像快速过滤的电脑，急忙查找久违的记忆。那句俏皮的“红梅花儿开”竟一下子又回荡到了耳边，声音还是那么清晰，仿佛在昨日发生的一样。他？为什么？她的声音更显急促。邻居家女儿说，在父母的施压下，他匆匆和一个四川籍女子结合，并跟随去了四川。再后来噩耗传来，他从山上摔了下来……
    对方还在絮絮叨叨，她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，一双无形的手在心口不依不饶地扯动着绳子。她听不下去了，拔腿往家跑去，腿软软的，脚如同踩在棉花上。跌跌绊绊跑到家，微颤的手打开尘封的抽屉，一堆白纸映入眼帘：这么多年过去了，红梅花儿依旧妖艳无比，不折不扣，傲然怒放……
    那年，她20 岁，他21 岁。一个秋日午后，慵懒的阳光更显娇媚，透过窗户温柔地抚摸着她，她正安静地躲在房间看书。外面传来母亲跟来人的招呼声，她的心跳突然加快。
    母亲唤她，她羞涩而出。一个修长的身材撞入眼帘：他上身白T 恤，下身淡蓝色的牛仔裤，干净利落，青春的味道向四处恣意弥漫。似曾相识的感觉，使她莫名产生一丝好感。
    邻居家女儿说“: 来，介绍一下吧，她叫红梅。”
    “早记住了，红梅花儿开！”他俏皮地抢说道。
    大家欢笑起来，气氛一下变得分外轻松和谐。她借机抬眼细看：国字脸，棱角分明，皮肤白晰，清澈的眼神透露出纯真，嘴唇红润，笑起来牙齿白而整齐。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么？她感觉心都快要融化在那深深的酒窝里了。
    围坐在桌边，大人们在有一句没一句找话聊。她假装无意偷眼瞟向他，恰巧看到他正凝望着她，那束喜悦的目光，如一股电流击穿她的胸膛。她有点慌乱失措，赶忙低头不敢再直视，瞬间却已然感受到了脸上的沸热。
    对于这场相亲，母亲不是很乐意的，母亲不太满意经过旁敲侧击打听得来的家境，却架不住邻居家女儿的左磨右缠，勉强同意见面。因父母对他的品相还算满意，又架不住邻居家女儿的软磨硬泡，再次勉强同意去男方家拜访一下。
    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，漫长的一个星期终于缓缓过去了。她们如约造访，站在院门口，从母亲那时明时阴的脸上，她心中悄然荡起了一丝不安：住房明显成了一道硬伤。
    他家已备好饭菜，母亲却执意要走。看着母亲严肃的脸庞，她无奈，一如既往的温顺。跟在母亲身后，脚步是那么的沉重无力，心情跌落到谷底。
    在屋后的路上告别，她悄悄回头，他却不在身后。她疑然，赶忙四处张望，他正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，目视这里，神情黯然落寞，瘦单的身影在瑟瑟秋风中，更显孤单、无助。她心里一酸，眼泪险些夺眶而出。
    一周后，邻居家的女儿回娘家，神秘地拿来一张硕大的信封，鼓鼓囊囊的。她信手打开，一搭厚厚的白纸滑落一地，上面没有只言片语，张张白纸上都画有粗壮的梅花树，棵棵枝头上挂满娇嫩的梅花。一朵朵梅花像恋爱中的多情女子，竞相忘情怒放。那妖艳似火的梅花，又宛如杜鹃啼血，余音绕梁，如泣如歌，倾诉着无限思念。她无言以对，母亲生性好强，固执己见。她畏惧家人的威严，羞涩于跟父母争论儿女之情。
    一场猝不及防的爱恋就这样匆匆落下帏幕。紧接着，她在邻市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。起初，那个孤寂的身影也常在夜深人静时的脑海中徘徊，她一直为曾辜负了那颗年少的心暗自神伤。她以为，岁月再沧桑，终会在忽忙的脚步中渐行渐远。时至今日，蓦然回首，殊不知被青春撞了一下的腰，已悄然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。
    窗外，残阳如血，弯月似刀。梅花依旧在肆无忌惮地开放，画梅的人却早已失去了梅花那顽强的生命力。一个转身，就这样轻易划成了两个世界。万般滋味在心中游移，感叹被捉弄的青春？ 叹息夭折的懵懂爱恋？惋惜年轻生命的凋零？
    她知道，在稍纵即逝的青葱岁月里，每个人都会有一段或甜蜜或苦涩的人生过往，无论喜悲，青春总会值得奠记。这些粉红色的回忆，会成为一道永久的风景线！正是他们，让我们的青春年华更加充实；正是他们，让我们的人生之旅更加丰满；正是他们，让多年后已经步入中年的我们懂得了惜福和感恩……
    一阵微风吹过，窗前的风铃舞动起婀娜身姿，叮叮当当，清脆地唱起了“红梅花儿开，朵朵放光彩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