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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中国人——谨以此文纪念戈公振诞辰135周年,逝世90周年

来源:东台日报     点击数:397     日期:2025-11-27 08:51:26
在东台市区,步行街文化广场的一幢幢现代建筑中间,一座古朴的四合院静默而立。青砖黛瓦、穿堂三进、翘脊马头墙,时间在这里被定格于清末民初。青年戈公振,曾在这里生活。院前,一座照壁,隔开了文化广场的喧嚣。壁墙上,“我是中国人”几个大字尤为醒目。这是戈公振的临终遗言,也是他作为爱


在东台市区,步行街文化广场的一幢幢现代建筑中间,一座古朴的四合院静默而立。

青砖黛瓦、穿堂三进、翘脊马头墙,时间在这里被定格于清末民初。青年戈公振,曾在这里生活。

院前,一座照壁,隔开了文化广场的喧嚣。壁墙上,“我是中国人”几个大字尤为醒目。

这是戈公振的临终遗言,也是他作为爱国新闻记者最动人的标签。

戈氏家族在东台是一个有名的读书世家,走出过校长、医生、南昌府铜鼓厅同知等。“文章华国、忠恕传家”,是戈家世代传承的家训。

1890年,戈公振诞生于东台城石头巷,少年时迁居兰香巷。两条巷陌,一方水土,共同铺就了戈公振早年成长的画卷。

戈公振自幼好学,无论是家塾还是新式学堂,所至之处皆勤勉不辍。及至从东台县中学堂毕业时,他考试名列第一。

那年,许多赴巴拿马运河的华工受虐致死,学校以此为题让学生作文。戈公振在文中写道:“我亦有土,何必力尽海边;家非无坟,突为骨埋山岛。”年少的戈公振既对华工命运深表同情,又流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悲愤。

18岁时,戈公振随伯父戈铭猷在江西铜鼓厅生活学习。三年多的时间,打开了戈公振的新世界,也为日后他再次离乡埋下伏笔。

22岁那年,因擅长绘画,戈公振进入《东台日报》社担任图画编辑,这也成为他新闻事业的开端。

次年,戈公振和哥哥同赴南通投考通州师范,均被录取,但当时家里经济困难,考虑哥哥年长,遂让兄入学。但,他还是想出去,他觉得老待在家乡没出息,决意去上海谋生。

于是,这一年,怀揣恩师夏寅官的介绍信,戈公振启程前往上海,拜见了一个人。

这个人,便是狄楚青,即狄平子,当时上海报界名人。

戈公振日后常常对人说:“教我的是狄平子,识我的是史量才,了解我爱护我的是邹韬奋和马荫良。”狄楚青也回忆初见戈公振:“我初见子,年方弱冠,韵宇深喜,愠莫见面。”

可以说,是狄平子让戈公振在新闻这条路上越走越远。

当时的上海,在新文化、新知识、新思潮方面一直处于国内前沿,狄楚青的《时报》则是上海报业的先锋。该报以“非为革新舆论,乃系革新代表舆论之报纸”为宗旨,中文报名取自《礼记》的“君子而时中”“溥博渊泉,而时出之”,标榜“与时相应,适合于时”。

戈公振起初是进入了狄楚青创办的有正书局,因为工作努力,得到了狄楚青的器重,第二年调入时报馆,从校对慢慢成长为助理编辑、编辑、总编。

《时报》当然不是戈公振供职的唯一报纸,第一次出国考察回来后,他还去了《申报》,这也是上海乃至全国响当当的报纸。可以说,自从进入《时报》后,戈公振的生涯,就再没离开过新闻。本着对新闻事业的赤诚,他从一位学徒工成长为20世纪20至30年代,我国新闻事业全才式人物之一。

他首创《图画时报》引领中国报纸迈入“铜板时代”;他是我国第一批到大学讲台公开讲授新闻学的拓荒者;他撰写的《中国报学史》是我国第一部报刊发展史专著;他是以中国新闻学者身份在国际讲坛上演讲的第一人;他创建的“申报图书资料参考部”以及一整套剪报室的资料积累和科学管理制度,是我国最早的;他发起组织和主持的“上海报学社”,是近代中国规模最大、存在时间最久的新闻学术团体;他是我国新闻界对西方新闻事业做过全面考察的第一人;他是近代中国全面掌握世界新闻学研究现状的第一人……

一件件、一桩桩,新闻征程上,戈公振所走过的路,在近代中国的报人生涯中是罕见的,引人注目的。

戈公振在上海生活的时期,正值中国内忧外患之际。戈公振的记者生涯,也深受时局影响,思想不断变化,笔端常流露出对国事的深切关注,以及对国内新闻业发展滞后的忧思。

研究学者蔡斐就曾说,新闻记者对于政治社会的变化,表里的矛盾,知之最清,有心人就不得不受许多刺激。戈公振的新闻记者生活,当然也受了这种外界的影响,而起种种思想上的变化。

1927年,戈公振倾注三年心血的《中国报学史》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。他在序言中写道:“军事扰攘,岁无宁日,吾人欲挽此危局,非先造成强有力之舆论不可。”

该书凭借大量珍贵的一手资料,首次系统、完整地梳理了自唐代至五四运动前中国报刊的产生与发展历程,成为中国新闻史研究的奠基之作。正是这部著作,向世界展现了中国新闻业的深厚底蕴,赢得了国际学界的关注与尊重。

心系国家安危,作为记者,作为一名知识分子,戈公振的新闻报道、新闻研究,始终贯穿着对国家命运的深切关怀。

在《时报》编辑本埠新闻期间,戈公振每天撰写一篇短小精悍的“时评”,受到读者欢迎。东台文史专家朱兆龙历时数载,整理了1915年至1925年的十年间,戈公振任职《时报》时发表的“时评”与“一周国内外纪要”,辑录为《戈公振时评》。全书共计1791篇时评,282732字。这些评论聚焦当时的国内外大事,是新文化运动前后创新报纸言论的优秀代表。

在五四运动发生后,戈公振的时评多次提出了“代表人民谋幸福”“为社会谋幸福”的概念。

为国家、为人民谋幸福,戈公振一生的新闻事业,始终心系国家和民族命运。

戈公振还注重通过新闻图片反映社会现实。1925年6月28日,第256号《图画时报》刊发了一张名为《南京路惨剧之真相》的新闻图片。这张照片摄于五卅惨案后不久,当时公共租界巡捕公然杀害游行示威群众。令人不解的是,照片并不清晰,中间有一道粗粗的黑影。戈公振曾对戈宝权解释了黑影的原因。原来,记者在现场拍摄时,被巡捕发现,巡捕遂拿起警棍砸向摄影记者的照相机,于是底片上留下了警棍挥动时的影子。刊登这张照片时,不仅是放大刊发,还特地加了边框,这不难看出戈公振对这张照片的重视,他希望更多的国人看到这场惨剧的真相,团结起来一致对外。

“迎合世界之新潮,发皇吾侪之美质”这是戈公振对报业的美好理想,他一直关注着世界新闻业的大势,是当时具有国际视野的中国报人。

戈公振曾先后两次出国考察,一次是1927—1928年,戈公振先后到英、法、德、意、瑞士、日本等国考察新闻事业。一次是1933年前往苏联,前后近三年,行程四万多公里。第一次出国,有了《世界报业考察记》,第二次出国,有了《从东北到庶联》。作为记者,戈公振在哪里,都将自己的所见所感与国家命运维系在一起。

他在《世界报业考察记》中说:“又发表一论文,痛斥日本之野心,关系于中国极大,亦并录如下。”“凡所匡赞,尤足表示其进步之精神”。

《从东北到庶联》中有云:“不幸我生长于贫弱的中国,此时自然还先要为自己设想,所以有时讲到人家的长处,是希望我们效法,有时候讲到人家的缺点,是希望我们避免”“眼看着庶联扶摇直上,我们应该作何感想?”“我国地大物博民众,和工业及教育的落后,地位和庶联差不多,他们今日所能做到的,我们未始不可做到。”“我希望我国不久也有全国总动员从事建设的一日”。

可惜的是,这两本书都没能在戈公振在世时出版。《从东北到庶联》是戈公振去世后,邹韬奋为其整理出版,以示纪念。而《世界报业考察记》则在他去世八十多年后才重见天日。细看这两本书,便会发现,它们“不只是纯粹学科式的总结与反思,而且时时刻刻充满着爱国主义情怀,充满着对中国新闻事业的忧虑与激情。”

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一次出国考察期间,戈公振积极为中国新闻界争取国际话语权,坚定维护民族新闻尊严。

在日内瓦参加国际报业专家大会时,他郑重提请国际联盟降低中国报纸的国际新闻费用,倡导公平合理的收费机制。他呼吁各国新闻界摒弃偏见,加深对中国的了解,积极宣传中国,共同维护远东地区的和平稳定。

可以说,国家的命运,深刻塑造了戈公振的新闻事业轨迹。

“呜呼!烽火频惊,神州有陆沉之危,萁豆相煎,燕雀忘处堂之戒。震迷警顽,端在今日。”

这段文字,出自戈公振《新闻学》一书序言,映照出他身处时局动荡中对国家命运的深切忧思。

正是在出国考察的过程中,戈公振敏锐地发现了日本侵华的意图。他在1928年10月和11月,连续往国内发回通讯《旅日新感》《旅日杂感》。“为什么日本的博览会都少不了‘满蒙馆’,我们中国有几个人注意到这些地方,他们提心吊胆的是什么?”“我们先要能勠力同心地紧防着人家再来捣鬼,一面再用远交近攻的手法,赶快生聚起教训来”“希望我们政府能壁垒森严,把势力集中起来对付他们。”“我们想不到过去这么久的事,他们却铺张扬厉地纪念着,借超度亡魂的名义,去鼓励人民的‘敌忾心’”。

果不其然,1931年到1932年,九一八事变、一·二八事变相继爆发,日本加快侵略中国的步伐。

日军的全面侵华,深刻改变了戈公振的精神世界,这位报业先驱在国难当头之际,毅然转型为一名文化战士,积极投身抗日救亡的社会洪流。

1931年第749期《上海画报》发表揭露日军暴行的新闻图片《北平天安门之抗日救国大会》《暴日残杀国人之惨状》。1931年第43期、46期和48期《生活》周刊,编发《国难惨像画报》。戈公振用新闻报纸这个平台,以新闻记者这个视角,不停地为抗日鼓与呼。

此外,1932年,“一·二八”淞沪抗战期间,戈公振与丁玲、巴金、王礼锡等129人成立中国著作家抗日会。他还与邹韬奋等人联名发表《援助东北义勇军之实际办法》《关于援助东北义勇军捐款之声明》,有力地支持了东北义勇军的抗日斗争。

他曾经对侄子戈宝权说,自己至多可以成为一个社会主义者,而你应该成为一个共产主义者。

东北调查之行,堪称戈公振爱国生涯的“高光时刻”。

1932年3月,戈公振随同国际联盟调查团赴东北调查日本侵略真相。去东北前,戈公振给家人留下遗书“此次赴东北难免遭遇不幸,但为了国难还是前往,不惜生命”。

一进入沈阳,调查团及中国代表团就被日方安顿在大和旅馆,附近就是日本警察总署和关东军司令部,并派了许多日本特务公开地跟随他们。《东北之谜》中如此记录:“有时候我们偶然和中国人在一起,想问问真实消息,谨慎的总是不作声,或是指指心,只教我们会意,那种面面相觑的神情,想起来令人不寒而栗。”为了朋友的安全,戈公振他们在东北不敢贸然去看望朋友,一些重要材料,“是由几个爱国青年冒险托外人转交的,而且所引用的证据都是从日本方面觅来,‘以予之矛攻予之盾’,直令日人无辞可辩。”

戈公振不满足于调查团获得的资料,他利用一切机会亲自调查在日军刺刀下东北人民的境况。1932年4月24日晚,戈公振第三次潜出宾馆,到城内张作霖所住的帅府及其北大营各地视察,不料被日伪发觉,当即以“阴谋扰乱满洲”之嫌疑被扣押。

当时的不少报纸都报道了戈公振被捕的消息。后经代表团反复交涉才被释放。即便是这样,戈公振还是通过各种途径,冒着风险,搜集到了日本侵华的铁证一千六百多份。

1932年6月,戈公振在《申报》以笔名“K”发表《东北之谜》,连载六天。文中如此描述,“一般农人最可怜,有时牲口被抢去了,有时粮食被抢去了,有时连女儿也被抢去了,所以弄到有田无人耕,大家坐以待毙的景象”“其性质哪是指导,直是监督,但是日人还在欺瞒世界,‘未曾干涉内政啊’”。

继这之后,1932年7月第7卷《生活》周刊,戈公振又发表《到东北调查后》“到东北调查后,据我个人粗浅的观察,除非举国一致,背城借一,不但东北无收回的希望,而且华北也要陷于极危险的地位。事实如此,并非我危词耸听。”“今年耕地一半无收成,农村破产,民不聊生,惨苦万状,其势非与全民族共起奋斗,打出一条生路不可。”

1932年9月第7卷第3期《时事月报》上,戈公振再次发表《日人控制下的东北金融——杀人不见血的侵略政策》,1932年第68期《良友》则刊登了戈公振寄赠的揭露日本侵略野心的照片。

在危难时刻,戈公振没有像调查团的外国成员那样屈服于日本人,走过场敷衍了事,而是以一个中国记者的勇气,真实报道东北的实际状况,呼吁全国人民积极行动起来抵抗敌人的侵略。

东北调查之后,戈公振随同国际联盟调查团前往日内瓦,后又去了苏联,待了三年。三年时间里,在考察新闻之外,旁及其政治社会状况,深入民间窥见真相,时时寓书国人,以诸友邦猛进相惕勉。

然而,这三年,国难益急,戈公振常常惨然思归。1935年10月,戈公振应邹韬奋之邀从苏联返国参与《生活日报》的筹办。谁知,抵达上海仅仅一周,就因病去世。弥留之际,他对邹韬奋陈述心声,“在俄国有许多朋友劝我不必就回来……国势垂危至此,我是中国人,当然要回来参加抵抗侵略者的工作……”

戈公振逝世后,邹韬奋特地写了一篇悼文,盛赞他的一片赤子之心。爱国老人沈钧儒读了这篇悼文之后,大为感动,挥笔写下了四首慷慨激昂的五言诗,其中第三首是:“哀哉韬奋作,壮哉戈先生。死犹断续说,我是中国人。”在第三首诗写完后还准备写第四首诗时,竟悲痛得写不下去了,“写毕泪滴满纸”!

纵观戈公振的一生,虽非站在时代波涛中跃马横戈的斗士,却通过办报和著述活动为中华民族秉笔直书,是一名循着时代潮流,不断追求思想进步的爱国志士。

爱国启民、新闻铸魂,正如黄炎培为戈公振写的悼文中说的:“其学、其行,其志趣,其精神,亦足以垂不朽也已。”

而今,戈公振已经离开我们90年了,今年又恰逢其诞辰135周年。在他去世后的近一个世纪中,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然而,纵使时代滚滚向前,其爱国思想仍然滚烫。

“我是中国人”这五个字,至今仍激励着国人,牢记“我是中国人”,为维护民族独立和自由,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团结奋斗。陈美林 班雪凡 刘进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