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奶奶韦月清
我的奶奶韦月清,一个简单而了不起的女人。她教会我的人生哲学是:即使生在岩石缝里,也要长成一棵挺拔的大树。
很小的时候就知道,奶奶是个没娘的孩子,相依为命的弟弟十几岁便离世了。不到二十岁,她嫁给我爷爷当填房,给年龄相仿的大女儿做继母。后来,奶奶有了自己的两儿一女。
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孩子。那时,奶奶身边跟着堂姐,怀里抱着堂哥,脚边还推着摇桶里的我,就这样把我们一个一个拉扯大。母亲不能哺乳,奶奶想尽办法,抱着我找邻居讨百家奶,托亲戚从牛奶场弄来奶锅巴,和着米粉把我喂养大。
奶奶是勤俭持家的好手,她用我父亲微薄的工资和姑妈补贴的少许家用,精打细算,费尽心思,竟让一大家子人过得衣食无忧。
那些美好的记忆永远温暖着我。小时候的春节总是很冷,但奶奶的厨房永远热气腾腾。她像魔术师,在烟雾缭绕的灶台上下忙碌。一天的工夫,奶奶就像变戏法一样,变出一大堆香飘四溢的美食。煮烂的羊肉和汤做成冻羊肉糕,浇上自制的辣椒酱和蒜花,色香味俱全,打嘴不丢,至今想起仍口齿生津。煮熟的兔子肉、牛肉、狗肉,盛在漂亮的容器里,满满当当。循着香味,我们几个孩子总找各种理由,反复出入奶奶的厨房。做正餐剩下的边角料,奶奶会留给父亲当下酒菜。
不仅春节,其他节日也充满了奶奶营造的生活情趣。端午节,她必定用雄黄给我们抹额头,喝雄黄酒、吃“五红菜”——凉拌红萝卜、炒苋菜、红烧鱼、红烧肉、西红柿蛋汤,年年如此,一样不少。
中秋节就更加讲究了。奶奶不仅要为一大家子准备两顿丰盛的饭菜,晚饭前还有供奉月光菩萨的仪式。供品摆满小方桌:藕、菱角、花生、月饼……奶奶亲手点香敬茶,缭绕的香气仿佛要飘到月亮上去。最难忘的是那杯敬月光的香茶,奶奶每次都悄悄对我说:“去偷喝第一口,会变得心灵手巧。”我听话照做,每次都烫得嘴里起泡,几天吃不下东西。这还惹得表妹每次都哭闹:“不行!每次都是姐姐喝第一口,我也要!”
腊八节,奶奶一定煮一大锅香甜可口的腊八粥,每次都喝得我肚皮滚圆,也总不忘给邻居杨爹送上一大碗。夏至,奶奶会用红线编的袋子装上煮熟的鸡蛋,挂在我们脖子上。蚕豆上市时,奶奶会煮一大锅,再用针线穿成串,也给我们挂在胸前。可惜一到蚕豆上市的季节,我就犯荨麻疹,闻到煮蚕豆的味道就害怕。这时,奶奶每天会切一大块生冬瓜让我啃,说能防荨麻疹。
不仅是节日,家里有人过生日,奶奶也总要变着花样忙碌。尤其是她用黄鳝、鲫鱼和肉汤精心熬制用来下面条的浓汤,一直是我们左邻右舍羡慕不已的美味。于是,家里有人过生日的那个中午,总是门庭若市,热闹非凡。不是邻居被请来吃鱼汤面,就是我们几个孩子受命端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面碗送到邻居家里去。
在我们家,每个人都是奶奶的命根子。堂姐十岁被送到北京生活。听她说,刚到北京那阵子,想奶奶想得厉害,上课望着窗外什么都听不进去,夜里也常常哭醒。时间久了,才慢慢适应。其实她不知道,奶奶也难过了很久。每天晚上睡觉前、夜里醒来,奶奶都会哼唱哄我们入睡的地方小调,念叨着堂姐的名字。
在奶奶身边长大的日子,温暖而幸福。奶奶为我流过泪,操碎了心。我知道奶奶骨子里的传统,爷爷、伯父、父亲、堂哥在她心中地位极高。但我,是奶奶双手捧大的孩子,是她最割舍不下的人。因为,我是她的“扬州琼花无二朵”!
永远怀念我的奶奶,她的名字叫韦月清。(杨燕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