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瓜
下班后回到家里,妻子已将饭菜精心做好,餐桌上四菜一汤,色香味俱全。其中最吸引我目光的,当属那道清炒苦瓜。盛夏时节,盘中那如碧绿翡翠般的色泽,只消看一眼,心底便泛起丝丝清凉,更不必说食用后绝佳的解暑功效了。
苦瓜又名癞瓜、凉瓜、锦荔枝,其形态各异,有的弯若月牙儿,有的直似惊叹号。长熟后的苦瓜,表面青白两色相互渗透,浑身皱皱巴巴、凹凸不平。那纵向蜿蜒伸展的纹路,恰似人生的坎坷之路,又如劳动者额上的沧桑皱纹,仿佛在印证其“苦瓜”之名,令人不禁心生诸多感慨。待其熟透,颜色从蒂部向顶端慢慢变成红中带白,会呈现出“天女散花”般的模样。绽裂开殷红的瓣儿与籽儿,真可谓“一片冰心在玉壶”,尽显赤诚。
常吃苦瓜的人都说,盛夏买些苦瓜回家,便似在火热季节里携一抹清凉、一丝春色归家。我爱吃苦瓜,它是我们家隔三差五便会出现的家常菜。苦瓜,初尝时苦,细细品味却有甘甜。吃习惯了,便再也离不开它。夹一筷放入口中,立时满口生津,食欲大增。那苦后留香、苦尽甘来的滋味,也常常给人以深刻启示。正如古人所言“不经一番寒彻骨,怎得梅花扑鼻香”,苦瓜的味道,恰似人生境遇。
苦瓜藤在仲夏长得极快。它们沿着架子攀爬,如灵动的绿色丝带,肆意舒展。藤蔓上缀着小巧的黄花,“黄萼裳裳绿叶稠”,微风拂过,花朵轻轻摇曳,仿佛在诉说着夏日的生机与活力。不几日,便会结出嫩绿的苦瓜,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,慢慢长大。
苦瓜不仅是下饭的绝佳菜肴,其食疗药用价值也极为丰富。明代药圣李时珍曾言,苦瓜“性寒,味苦,除邪热、解劳乏、清心明目。”苦瓜的叶、藤皆是消毒利尿的好物。因此,常吃苦瓜,延年益寿。苦瓜的吃法多样,可爆炒、干焖、煎煮、凉拌、泡菜。无论何种做法,都清香可口,苦中微甘。爆炒或干焖最能保留其丰富营养,钙、磷、铁、胡萝卜素、维生素等得以完好留存,我尤爱此种吃法,越苦越觉鲜美。那些怕苦而将其烫熟去苦的做法,反倒使风味大打折扣。苦瓜与肉或辣椒爆炒,堪称绝佳搭配,肉味醇厚,辣味浓郁,苦瓜却从不将苦味沾染他人,尽显高尚品格。
我对苦瓜的情缘,一则源于儿时的一次湿疹。那时家中贫寒,我身上起了许多湿疹,奇痒难耐,却没钱打针吃药。父亲便用农村常用的土办法,在门前菜园的苦瓜藤上摘下一大把绿莹莹的嫩叶,洗净晾干后捣碎,连汁带沫敷在我身上,一日更换两次,不几日我便康复了。二则源于母亲用它为我去火。小时候家里穷,没有如今孩子常吃的水果,母亲常变着花样用苦瓜做菜,帮我去火败毒。
我感激苦瓜的神奇药效,自那时起,便将这份喜爱深植心间,养成了偏爱苦瓜的癖好。数十载光阴流转,它宛如一缕若即若离的丝线,缠绕在记忆的角落,难以割舍。这一抹“苦”,清了我的心,明了我的目,更让我体会到人生别样的滋味。
苦瓜,其实不苦。苦瓜之味,初尝清苦,细品回甘,恰似“嚼得菜根香,百事皆可为”。生活中的挫折,亦如苦瓜之苦,初遇时令人皱眉,可当岁月的长河缓缓流淌,历经沉淀,那些苦涩终会褪去尖锐的棱角,化作滋养心灵的沃土,于无声处孕育出成长的芬芳,让生命在回甘中愈发坚韧而丰盈。(黄爱荣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