鸡鸣之夜
徐其白
近日,老天的热情似乎有些过头,太阳如同一位不知疲倦的画家,将滚滚热浪作为画笔,肆意地在广袤大地上挥洒。我乘坐公交车穿过城市的喧嚣,去拜访一位阔别多年的高中老同学。
盛夏的乡村夜晚,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,只有远处的点点灯光,间或几声虫鸣。约莫凌晨时分,一阵清脆的鸡鸣声倏然划破了夜的寂静。我惊讶地坐起身,疑惑地望向漆黑的窗外。老同学笑着揭开了秘密——原来是他用手机特意录制的。“这些天热得像蒸笼。白天,我们在家里吹空调休息;早晚凉快,就下地干活。听,鸡鸣就是信号。”
透过窗户,我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,那些与鸡鸣相伴的往事,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那段简朴而宁静的生活,仿佛又在眼前徐徐展开。
“狗吠深巷中,鸡鸣桑树颠”,这是陶渊明用“狗吠”反衬乡村宁静的经典诗句。那时,我家的西山头也立着几棵三米多高的桑树。白天,树杈间常有母鸡偶尔发出几声羞涩而深沉的叫声;夜晚,公鸡则偏爱栖息于树巅,它们的叫声激昂高亢,是乡村夜晚的独特旋律,也是我们成长岁月中的美妙乐章。
记得儿时,大人们白天靠看太阳上工劳作,夜晚则听鸡鸣感知时间流转。“喔喔喔——”当第一声鸡鸣依照自然的生物钟首次响起时,夜还沉浸在深深的静谧之中。一只公鸡的啼声响起,四周的群鸡纷纷响应,清脆而悦耳的鸣叫声在广阔的乡野间交织回荡,此起彼伏。
在童年时期,我曾翻阅过连环画《半夜鸡叫》,书中地主周扒皮,为了剥削长工,竟在半夜学鸡叫,企图让长工们在短暂的休息后立即上工。高玉宝在一次起夜时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。他机智地想出对策,带领长工们手持木棍,将周扒皮围困在鸡窝中,大声呼喊“抓贼”,狠狠教训了他一顿。周扒皮那狼狈不堪的模样,至今想来,仍觉痛快。
俗话说:“鸡叫三遍天下白。”第一遍鸡鸣之后,不少乡民只是翻个身,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。而我的父母却立刻起身:父亲忙着整理农具,母亲则开始生火煮猪食。待到第二遍鸡鸣,天边已初露晨曦,父母便会轻声呼唤我们起床。他们急忙去上工,我们则开始煮早饭、打扫。三遍鸡鸣响起时,我们已经围坐在小饭桌前,就着咸菜,喝着喷香的糁儿粥。餐毕,洗净碗筷,背起书包,踏上乡间小路,上学去了。
在那个年代,谁若是在鸡叫三遍后还赖床不起,定会被乡邻们笑话为懒汉。后来我上了中学,每周六回家。周日的清晨,我总在第一遍鸡鸣时就起身,点亮油灯,沉浸在书海中。因为白天需要下地挣工分,所以早晚便成了宝贵的学习时间。几年下来,不仅通读了《契诃夫小说选》《高尔基三部曲》等经典,还细细品味了《魏巍散文选》《普希金诗选》及当时诸多佳作。
“日拱一卒,功不唐捐”,这是古人的箴言,也是我坚持数年如一日,学而不倦的不竭动力。最终,辛勤耕耘结出丰硕果实——我考入师专,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。
如今,再次聆听这鸡鸣之声,心中不禁涌起万千思绪。闻鸡起舞,奋力拼搏,那份对生活的热爱、对梦想的追求,将永远激励着我勇往直前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