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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苇一湾

来源:东台日报     点击数:340     日期:2025-11-03 08:16:33
对于故乡的记忆,除了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之外,更多的还有长于乡野之间的草木,例如水苇,其貌虽不扬,却莫不是独立生长于一隅、自在春秋。《诗经·国风》中说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”在故乡,“蒹葭”指的就是水苇。水苇是区别于芦苇的。芦苇在我们当地又叫“江柴”,

对于故乡的记忆,除了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之外,更多的还有长于乡野之间的草木,例如水苇,其貌虽不扬,却莫不是独立生长于一隅、自在春秋。

《诗经·国风》中说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”在故乡,“蒹葭”指的就是水苇。

水苇是区别于芦苇的。

芦苇在我们当地又叫“江柴”,意指生长在长江边上的柴禾,茎秆约有大拇指般粗,其叶片厚而窄,易折断,闻起来有种苦涩的异味。而水苇则完全不同,其茎秆只有笔芯般细巧,叶子宽薄且有韧性,焯水之后甘甜可口,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。因而,每年到了端午节的前后,母亲总要换上雨靴,挎上竹篮,去河滩边寻一簇簇的水苇采摘叶子,用以来裹粽子。

从童年时起,水苇就被母亲特意刻进了我的味蕾记忆里。

故乡的水苇是随性而生的。在任何的河滩边都能找到它的身影,甚至很多时候,它们被芦苇挤到了浅水里,也依然倔强地生长着。尤其是春风开始撒了欢儿奔跑在里下河平原时,一场春雨过后,在岸边疯狂占着地盘的芦苇们摇摆着笨拙的身躯,不肯放过每一处有泥土的地方,它们的主根野蛮地钻到河堤的每一个角落。水苇却不然,它骨子里透着宛若小家碧玉般的矜持,不肯大大咧咧去嚷嚷着,即使是要生存立命,也是渐进式的回眸,一簇一簇地,用曼妙的身姿昭示在浅滩上,绿油油的叶子甚至也不肯完全展露出肌肤,令人顿生怜爱之意。

公历六月,阳光刚刚好灿烂起来,清晨,趁着露水未干,母亲就会喊上仍在梦中的我去掰禾叶。掰,轻轻地撅下来。母亲断然舍不得用“打禾叶”或者“揪禾叶”这个字眼儿的,仿佛觉得“打”或是“揪”一定就是伤害了它们似的。

事实上,母亲“掰禾叶”确实像是一场盛大的艺术表演。觅得一处水苇后,母亲先会上下打量一下,锁定能用的数片嫩叶,低矮处的有些老了,而茎秆末梢的又太嫩,一棵茎秆上可以用的也就三四片的样子。母亲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叶片中间的叶脉,倚着茎秆迅速一拉,上下的幅度控制在一尺左右。“动作一定要轻、要快!”力度重了,容易将整个茎秆拉断;速度慢了的话,叶子也容易被扯破就废了。

掰回来的水苇叶,在经过高温的焯水后,母亲会再将它们浸到冰凉的井水里,据说这样就可以锁住苇叶原始的味道,裹出来的粽子再经过高温的蒸煮后,糯米的香味与苇叶的柴香交织在一起。

那个时节,整个村庄里都弥漫着这样幸福的味道。

对孩提的我们而言,水苇还有另外一种吃法,就是吃它嫩嫩的根茎。在那个物质贫瘠的时代,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率先发现了水苇的嫩根竟然是甜的。于是,在若干个放学回来的黄昏,在浅滩上总有一群低头寻找着苇根的孩子们。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,总能扒拉到白净净的嫩茎。就着浅滩里的水拨拉几下就淘洗干净了,不由分说地扯成几段,每个人都能分到,然后就像嚼甘蔗一样,将嫩茎慢慢送进嘴里,甘甜的浆汁溢满了口腔,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是甜蜜的满足感。

当然,父母亲是舍不得将水苇的嫩茎用来吃掉,成熟后的水苇大有用处。秋风瑟瑟之时,水苇也就枯萎了,轻盈的芦花飘满了村庄。

为了来年春上长势更好,庄稼人将旧茬的水苇割掉。更多的农家用芦秆来编柴扉、障笆等,在翻修屋顶时还可以代替椽子上的木板,这样可以省不少钱。甚至有些手巧的,会特意挑选数十根长相更为精致的水苇,剪成一米左右的长段,用其来编米箩、菜篮、笆斗、畚箕等日用具。

小时候,还穿过一种鞋,名叫“茅窝”,是用碎布与芦花搅在一起搓成小拇指粗细的绳子编成的。对绝大多数的农家孩子来说,寒冬腊月里有一双“茅窝”,整个冬天双脚都会非常的暖和。不久前,去一个景区游玩时,看到仍然有“茅窝”在兜售,上前一问竟然要一百多元,想了几想没有舍得。摊主毫不在意地说:“不买没事儿的,这玩意儿卖的就是一个念想,还有谁真正的会去穿它呢!”

确实是这样,包括水苇,对幼时的我们而言,它全身上下都是宝。而如今,也只是剩下一个念想而已:已经不需要“掰禾叶”了,超市里有现成的各种品牌、各种口味的粽子;已经不需要编篱笆、柴扉了,钢筋混凝土的商品房已经用不上了;已经不需要编米箩、畚箕了,日杂店里塑料的日用品各式各样的;已经不需要寻找嫩茎当零食了,麦当劳、肯德基已经布满大街小巷,各种外卖随手可点;已经不需要打“茅窝”了,各种高低档的运动鞋、休闲鞋琳琅满目。

但,即使是这样,在城市里的若干个日夜,我还是会怀念故乡那河滩上、浅水处的一簇簇水苇,它一直就“在水一方”,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,仿佛替我守望着回家的岁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