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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时东台元宵节习俗

来源:未知     点击数:20882     日期:2014-02-11 09:22:53
●周启汶“正月半炸麻串,十八个穗头称斤半,爹爹称,奶奶看,奶奶称,爹爹看。”“灯笼亮,火把红,正月十五炸麻虫。场边田边都炸到,炸得害虫影无踪。”幼时外公教我的童谣,时隔一个花甲仍记忆犹新,那时元宵节别有一番滋味。旧时东台,和过年一样隆重的元宵节,在人们心目中把它放在年节里

●周启汶

  “正月半炸麻串,十八个穗头称斤半,爹爹称,奶奶看,奶奶称,爹爹看。”“灯笼亮,火把红,正月十五炸麻虫。场边田边都炸到,炸得害虫影无踪。”幼时外公教我的童谣,时隔一个花甲仍记忆犹新,那时元宵节别有一番滋味。

  旧时东台,和过年一样隆重的元宵节,在人们心目中把它放在年节里面,只有过了正月十五,才开始新的一年的工作、生活,大多数商店也才会把榻子门全部卸下来,而戏园子、浴室、茶馆,除了正月初一之外,照常营业。

  元宵节白天跟正月里的“五天年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, 烧斗香、放鞭炮自不必说,家家户户少不了喝元宝茶、吃圆子的习俗。元宝茶即为红枣茶,大致与利市、发财、图吉利有关,上海、天津也有类似的习俗。上海正月十五喝元宝茶,即在茶碗里除了放茶叶之外,还放两枚青橄榄,即为元宝,以图吉利;而天津在除夕、正月初五、正月十五这几天都要买“元宝瓜”,用编织筐包装好两条小黄瓜,以示发财吉利。东台人吃圆子习俗跟北方人家元宵节吃饺子一样,包圆子的馅心是有考究的,基本上是甜品,很少包江南苏杭一带的咸圆子。最流行的是包“薄脆圆子”,咬一口便是满嘴糖、油、桂花的香味,大致用稻香村或五福斋的桃酥加生板油、绵白糖、桂花揉成馅心丸子,包进圆子里。有的人家孩子多,改变花样,包洗沙板油丁馅心圆子;也有少数人家包肥荠菜馅心的圆子。当然,怕费事的人家上街买下呃好的圆子回家吃也是常有的事。

  绰号“洋瓜种籽”圆子摊子的四式汤圆最为叫奇,是水磨淀粉,不仅模样各异:圆形、椭圆形、扁圆形、桃形,而且馅心有清糖、玫瑰、枣泥、豆沙、薄脆等;圆子摊子旁边挤满了大人、小孩,老远就闻见圆子汤锅里散发出的桂花香气。这时吃食摊子也一溜烟地排列在街头巷尾的隔壁旮旯;生煎肉包、油燉、梅花糕、荸荠糕、虾油饺子、豆腐脑;新坝街头大新糖果店也为元宵节推出新鲜的山楂糕,麒麟阁、五福斋、稻香村专门为元宵节推出节令茶食:五仁馒头、桂花糖糕,鲜红的食用色素花戳盖在食品上,煞是好看,无疑增添元宵节节日气氛。

  元宵节是中国人的狂欢节,也是东台人追求安土乐天生活情趣的内在追求。自古以来,东台人从事周而复始的自产自销的农业经济,他们祈求安宁稳定的生活,他们性格中的那种纯洁质朴表达出的对和平安宁的执着渴求,正是华夏民族安土重迁的精神写照的缩影,元宵节的一系列习俗都能从农耕民族尚农、重农中找到答案。

  从正月十三“上灯节”开始,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形成高潮的“请春卮”则又是另一种习俗。请春卮,顾名思义就是吃春酒,喜庆丰收宴席的另一种形式罢了,不是安排在秋天收获季节,而是安排在正月十五那几天里,只有在这一段时间里,亲戚朋友才有聚齐的机会,才有闲暇时间坐下来喝酒、饮茶,畅叙亲情、友情;春卮酒会,增进了亲族之间、宾朋之间的认同感、凝聚力,从而达到了相互之间人际交往的目的,直至今日也未废弃。请春卮置办酒席,根据各家财力,量力而行。最通行的做法,也是最大众化的就是所谓吃“六大碗”。现在还流行这条俗语:哪个不是想先把自己的“六大碗”弄呃放呃旁边,这里说的“六大碗”是指个人的所得利益,与请春卮所说的“六大碗”不是一回事。那请春卮的“六大碗”是指哪些菜肴呢?不外乎烧南洋(肉皮)、烧肉圆、烩肝肠、大鸡抱小鸡、韭黄炒蛤子、萝卜烧大蛏(俗称“蛏管头”,即为“六大碗”中的“头菜” ),另外再加几样小菜即可。后来有的人家买不起弶港大蛏,也有用淡菜替代的;讲究的人家用“海菜六碗”、“海参酒席”、“鱼皮酒席”的。由于东台历史上是一个移民城市,这里各地的贩夫走卒充塞其间,扬州盐商、安徽的茶商以及湖北、湖南商人纷纷涌入,淮扬菜式为基调的东台菜系融进各地的风味,间或也引进徽帮菜。当然,一些前清遗老遗少,以及引退入驻东台的旧官员、钱庄老板、银行董事带来了许多繁文缛节的礼仪,尽管经历辛亥革命、北伐战争,东台街面上请春卮还是如此奢华:不仅考究而且形式多样,有的会用整套的粉彩或祭红的餐具,白铜或镀银的汤勺、紫铜的暖锅、锡汤子、鼎铜锡的瓜子隔碟、象牙箸筷,“四冷”、“四热”、“四水果”的排场,或者是“六碗八碟”;东台野味海洋资源丰富,讲究的春卮酒席少不了“荠菜野鸭饭”、“爆炒野鸡肝”、“茶叶熏春鱼”、“雪里蕻烧野兔”、“糖醋鳜鱼”“高丽肉”、“发菜”、“鸡汤口蘑锅巴”、“雪里蕻冬笋火腿”穷侈极奢,应有尽有。然而,请春卮的酒水可没有今天这么讲究,小糟坊的大麦汤有之,台城张二房高粱酒可是当年宴席用酒的主渠道,不大会喝酒的人品尝几杯张二房的陈皮酒也是蛮惬意的,只有极少数人家从外地捎回几瓶“西凤”、“汾酒”或“洋河大曲”那是很风光的事。

  元宵节傍晚也会像除夕那天傍晚紧张、繁忙,街上行人急匆匆地往家赶,家里人也不同程度地行动起来,除夕夜忙的是除旧布新,元宵夜则是隆重迎接春节年节最后一个夜晚的到来,并将在元宵节落幕之际,再一次把春节的节日气氛推向高潮。东台和中国所有的县域城市一样,尚未跟大自然隔离,常常会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的生活与农业生产周期联系起来;在人们的潜意识中,元宵节一过,农事活动就要开始,农耕文明的特有韵律很自然地渗透在元宵节传统习俗之中。

  正月十五吃春卷的习俗不知从哪个朝代传下来的,挞元宝墩子的习俗现如今再也未曾见过。当年的元宵节傍晚,各家各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底部直径为八寸左右的小蒲包,灌上找来的风化了的石灰(俗称扬灰),从家里堂屋开始,挨排边整齐有序地挞起石灰印,挞完了堂屋,挞天井,从家中一直挞到门口的大路上,巷子口;农村里头还要把打谷场,田岸子上统统挞上“元宝墩子”。据老人们讲,从家里往外挞是除“悔气”,去“霉气”,从外往里挞,是图吉利,挞的是财气,财源滚滚来。打记事起,我亲眼目睹这一切:家家红烛高烧,香烟缭绕;在一片静穆安详的气氛中,完成这一历史延续下来的传统习俗。石灰蒲包很沉重,我曾经尝试着企图提起来,但从来没有参与挞过元宝墩子,1964年面上社教以后,挞元宝墩子和其他的一些传统民俗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。

  元宵酒吃过之后,台城近郊以及众多的乡村,正月半“炸麻串”的活动便开始了。儿时的记忆让我的脑际浮现起“炸麻串”的欢乐情景。我的老家早已废圮的寺街,“人家皆枕河”,河的对岸便是南园近郊,土风民俗极多。每当正月半的夜晚,我便叫着嚷着让我的三姊带我去看,类似宗教仪规的 “炸麻串”活动显得十分庄重、严肃。一家之主的当家人手持一支长长的竹杆,竹杆上用绳绑着一个用红杆芦柴与干枯荒草做成的大草把,草把中夹杂着小鞭炮籽,各自来到自家田头点燃草把,在田的四周绕圈子,一边走一边唱:“灯笼亮,火把红;正月半,炸麻虫。场边田边都炸到,炸得害虫影无踪。”田岸子上也有一些孩子应和着:“正月半,炸麻串,十八个穗头称斤半,爹爹称,奶奶看,奶奶称,爹爹看”。当家人举着火把,照遍田地之后,就把田岸子上的荒草点着了,据说是为了把寄生在田岸边的害虫以及它们的虫卵烧死。外公说,每年炸麻串都要看火势,看火色,火势熊熊表示年景兴旺,五谷丰登;火色泛白表示今年是水年辰,泛红表示为旱年辰,十分怪异,现在想起来倒有点巫术的意味。田边照完了,照例又来到自家的场头,围绕着场头转一圈,又围着宅地转一圈才告结束。

  台城元宵灯会便又是另一番景象。元宵节习俗莫过于燃灯、放烟火。正月十三上灯,十八落灯,十五便将灯节推向最高潮。元宵灯会各地都有,而且都有自己的说法。宋·吴自牧《梦梁录》卷一“元宵”中写道:“正月十五元夕节,乃上元天官赐福之辰。”东台历来就有元宵张灯观赏的风俗,被称之为“迎灯”习俗的提灯游行,只有在那些“迎神赛会”时才能见到。当然,农历七月半中元节张灯那是后话,不在本篇提及。东台市面上元宵挂灯大致分为这么几种类型:彩衣街上的店铺和一些大户人家,以及庙宇宫观基本上悬挂的是六角琉璃宫灯和红木框架的玻璃宫灯;机关学校、文化团体、新派茶馆、娱乐场所悬挂的是从江南采购回来的丝绸彩灯,当然小户人家,小本经营的店家,茶水炉也挂灯,各式各样纸扎的灯笼,还有泰州出产的油纸灯笼;张巧扎匠店手扎的儿童玩具灯笼很多,很受家长、儿童欢迎:虾蟆灯、兔子灯、金鱼灯、荷花灯、蜈蚣灯、小型宫灯……最有趣最受孩子们欢迎的莫过于绣球滚灯;藤条绕成大小不同的圆圈,制成环环相套的绣球,最里面一层圆圈上安放蜡烛,尽管外面绣球不停转动变换颜色,而里面的蜡烛重心始终保持不变,玩灯的人可以随意推着灯杆前进而灯火不会熄灭。商会、同业工会也悬挂一目了然的红底金字的玻璃宫灯,大商店的玻璃宫灯上清楚地写着“一本万利”、“财源茂盛”、“恭喜发财”的字样。

 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元宵节前夕,为了配合支援抗美援朝,台城各街道主要道口,都由街道两旁的商店、机关搭起彩灯排楼。我清楚记得聚东门、土地堂、杨家大楼马路中间曾经搭过简易排楼,毛竹、芦蕟为支架,上面糊上彩纸,也插满青翠的松柏和皱纹彩纸做的鲜花,中间红纸上写着对联,一到傍晚,排楼上的五彩灯泡大放光明,门洞的大红灯笼与五色彩旗在寒风中轻微地晃动着,尽管天气很冷,但排楼下仍挤满了看灯的人群。

  当时一些店家也会打元宵灯会的主意,譬如在店堂里悬挂一盏走马灯,灯的四周各层糊纸上有不同的画面:“八仙过海”、“徐策跑城”、“萧何月下追韩信”、“三英战吕布”,走马灯点燃后,各层画面内容随着热气旋转不断变化,令人叹为观止。也有的商店在宫灯上张贴灯谜,“悬赏”招徕顾客,围观者众,增添不少人气。

  1976年10月春回大地。1977年的元宵节,台城的人们自发组织提灯游行。街上观灯的人群越聚越多,摩肩接踵、不约而同地涌向体育场,人民政府不得不派出大批警察,善意劝导,疏散人群;一时间新东桥以东的道路被挤得水泄不通,观灯的我,只能站在电影院门前的台阶上眺望天空中绚丽多彩的礼花,耳闻鼎沸的人声,那真是一个令人激动的元宵节夜晚,至今仍难以释怀……

  (作者为盐城市政协特聘文史研究员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