戈湘岚（1904——1964）原名绍苓，又名荃，别署赏神骏斋主、东亭居士，东台安丰人。作为扬州女婿，戈湘岚在扬州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，至今还有后人生活在扬州。

湘岚先生自幼聪慧，酷爱绘画，尤爱画马，凡有马匹经过自家门前，必尾随很远。15岁那年报考上海美专时，以画马为卷，竟以第一名的好成绩被上海美专西画系录取。后入商务印书馆从事装潢设计，曾与友人创立学友图书社，从事教育挂图编绘与出版。他设计的熊猫、金鱼、金龙等热水瓶壳图案、商标闻名遐迩；设计的“马利牌”绘画颜料商标，至今仍为我国名牌商标，沿用了半个多世纪。

1940年，初露头角的戈湘岚举办个人画展时，即被海上画马名家赵叔孺赏识，收为入室弟子。1956年，戈湘岚任上海教育图片出版社编绘部主任，旋被上海画院聘为首批画师。1961年起，任《辞海》植物部的插图组长。次年任上海教育出版社编审。1964年3月，在上海豫园小刀会历史馆赶制《白马图》时，胆结石发作去世，享年60岁。他笔下的马，有西洋画风格，曾赢得郭沫若“今之曹霸，名贵一时”的品评。刘介春《扬州艺坛点将录》诗评曰：“平生独擅画龙媒,窃德沤波妙笔来。假借补图君莫笑,人生能得几全才。”

商务印书馆同事成扬州女婿

因为娶了一位扬州姑娘，戈湘岚便与扬州结下不解之缘。

当年戈湘岚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图画部工作时，还是一名见习生。同事中有一位扬州籍的老先生袁雨棠，对他格外留意。戈湘岚的勤奋与才情，专心和执著，打动了袁老先生，他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。袁家也是书香门第，二女儿袁素贞、儿子袁兆熊、袁兆陞都是画家。袁素贞自小跟着父亲学画画，文静清秀，是扬州典型的小家碧玉。

袁雨棠，祖籍丹徒，扬州人，画师。在2012年第九届书画文玩专场拍卖会见到一幅袁雨棠书法扇面，内容为古人孙其遇留下的一首脍炙人口的《天下有两难》：“登天难，求人更难。黄连苦，贫穷更苦。春冰薄，人情更薄。江潮险，人心更险。知其难，甘其苦，耐其薄，可以处世矣。”落款为：七二老人袁雨棠书。在上海驰翰2011年春季大型艺术品拍卖会上，还看到一幅袁雨棠、戈湘岚翁婿二人1949年合作的《秋林双骏》行书成扇，一面是戈湘岚仿元人法画的秋林双骏，另一面则是袁雨棠的行书：“罗山在禾山，送同行矩长老出门次，山把拄杖面前一撺，矩无对。山云：石牛拦古路，一马勿双驹。后有僧举似疏山，山云：石牛拦古路，一马生三寅。照堂禅师项云：春有百花夏有热，秋有凉风冬有雪。若无闲事挂心头，便是人间好时节。”值得一提的是，此扇骨为扬州留青竹刻名家周无方浮的雕刻作品，加上袁雨棠、戈湘岚翁婿二人书画，颇为珍贵。

袁雨棠的二女儿袁素贞，原名袁愫，字素贞，号畹香，别署畹香女史，扬州人。幼工绘事，擅长花卉、翎毛。《中国近现代人物名号大辞典》戈湘岚辞条最末有云:“夫人袁愫，亦画家。”袁素贞的书画作品所见不多，目前见到最早的作品是1924年所作《蕉荫仕女》成扇，现身于上海嘉禾2017年大众鉴藏拍卖会第九期。画面为芭蕉仕女，另有题诗一首：“篝灯隐约漏疏红，短短茅檐侧侧风。知为谁忙还自关，一般辛苦有秋虫。”落款为：丙寅立秋前一日，桂芬仁姊鉴，丹徒畹香女史袁素贞画。而1926年所作的《三秋图》立轴，则在2013年嘉德四季第三十三期拍卖会上露面，画上题写元代诗人瞿佑的诗《西施菊》：“不惜金钱买冶容，移根应自馆娃宫。西风冷落三秋后，故国繁华一笑中。戏蝶留连香径晚，游人怅望屧廊空。莫教野鹿偷衔去，留映苏台夕照红。”落款为：丙寅秋九月重阳前三日，畹香女史袁素贞画于海上。袁素贞1926年作《春意斗奇》图，与《西施菊》风格一致，在上海敬华2005秋季艺术品拍卖会上，与戈湘岚的作品《松鹤遐龄》同时亮相，上有题诗：“春意应嫌芍药迟，一枝分秀伴双蕤。并肩翠袖初酣酒，对镜红妆欲斗奇。上苑风烟工献巧，中天雨露本无私。更看散作人间瑞，万里黄云麦两岐。”丙寅秋九月重阳后一日，丹徒畹香女史袁素贞画。由此可见，袁素贞一直都坚持绘画的，但和戈湘岚结婚后，因为儿女多，家务事繁杂，渐渐丢下了画笔，全心扑在家务上。后来她在上海参加妇联工作，在里弄参与社区工作，曾担任过成都北路同寿里主任。

袁素贞还成为戈湘岚笔下的人物，《妇女制衣劳军图》是戈湘岚极少画的现代人物画，就取材于家中一景。当时正值抗美援朝，全国各地纷纷以各种形式支援志愿军。戈湘岚夫人袁素贞主动从住处居委会接受了缝制军衣的任务。戈湘岚小女儿戈宝榛放学回家，看到母亲为志愿军缝制军衣，既激动，又骄傲，不觉依偎在母亲身边。这一幕，被正伏案创作的戈湘岚捕捉到了，顿时灵感涌现，便以母女二人为原型，很快画出了感情真挚、形象生动的《妇女制衣劳军图》，整幅画清淳醇和、精细而有逸韵。

抗战时期举家迁居扬州

1932年“一·二八”淞沪抗战爆发，戈湘岚以满腔热血出版了一组军民抗日的宣传挂图，歌颂上海民众的爱国热情。上海沦陷后，日本当局曾诱以高薪，要他绘制推行奴化教育的图画，被戈湘岚严词拒绝。

1942年，为躲避战火，戈湘岚举家迁居扬州，直至抗战胜利后方才返沪。戈湘岚在扬州的居所先后有几处，最初是在扬州徐凝门街，其后在扬州东关街区的观巷29号，新生幼儿园就是戈家原来老宅。最后才是湾子街灯草行41号。观巷的居所早已拆掉了，灯草行41号的房子，至今仍由小儿子戈宝楗住着。

湾子街是一条东北、西南方向斜街。据《扬州画舫录》记载，“新旧二城斜街，唯湾子上一街，如京师横街斜街之类，盖极新城东北角至西南角之便耳。”东北接文昌路，与皮市街交叉，西南连接打铜巷至广陵路，街区两侧小巷蔓延，构成“向心式”弧形空间肌理。湾子街保留着浓厚的市井气息，曾是扬州新城繁华的商业街。与湾子街相交的灯草行，因售卖灯草而得名。老人们回忆说，以前没电灯，老百姓照明就靠灯草。

灯草行41号，是戈湘岚在扬州最后的居所。1954年6月22日，戈湘岚从林振华处购买了这处房子。戈湘岚一共有七个儿女。家庭负担很重，经常有老家的亲戚来投靠落脚。为了尽可能地节约开支，戈湘岚就把正在求学的孩子送到扬州上学，住在他专门购置的房子里。戈宝栋、戈宝椿及戈宝楗三兄弟从小就在扬州生活、上学。

对扬州，戈湘岚颇为钟情。对扬州的人，他也从不感陌生，且以诚相待，以情相交。史公祠是戈湘岚来扬州常去的地方。除了史公祠，瘦西湖、何园、个园也是戈湘岚回扬州时常去的地方。“去这些地方，父亲从不写生，我当时感觉是父亲要带着我们玩儿，因为逛过这些地方之后，往往就会去富春吃点心、干丝什么的。”戈宝楗回忆说。直到戈宝楗长大成人，开始学着用心观察父亲的画时，他才发现父亲的画中，经常会用柳树、亭台楼阁作为背景。在灯草行41号客厅，至今挂着一幅戈湘岚的《八骏图》，画上柳树青青，湖面狭长，完全可以找到一些置身瘦西湖的感觉。

老宅华丽转型新私家园林

灯草行41号这座宅子共有瓦房五间四厢。改革开放以后，戈湘岚的小儿子戈宝楗和夫人顾老师用心经营，将这里打造成了一座私家小园林，叫“真赏园”，也叫“戈湘岚故居”。

隐藏在古城深处的真赏园，小中见大、真赏成趣，犹如一幅立体的文人山水画，恰似一首隽永的山水田园诗，令人回味无穷。不大的园子内亭台楼阁，小桥，流水，假山，花墙，错落有致，一棵粗大的枇杷树一角探出墙外，护佑着这个家庭。

与其他私家园林相比，真赏园的亭台楼阁不多，但文化氛围浓厚。作为名人故居的真赏园，深深镌刻下了戈湘岚先生的印记。“戈湘岚故居”这几个字，是戈宝楗的三哥、画家戈宝栋题写的。院墙中间的白矾石刻上“成趣”二字，为扬州名士陈含光先生手迹。著名书法家启功先生为故居题写了“真赏”两个字，还题了一副对联：“白鹭下田千点雪，黄鹂上树一枝花。”置身其中，赏读此联，就有一种小中见大的境界，给你想象的空间很开阔。

园中下面叫歇山亭，上面叫东亭阁。东亭，就是指的戈湘岚的故乡东台，戈湘岚叫东亭居士，他尽管身在异地，往来上海、扬州较多，但是他从没有忘记家乡。另外，将亭子建在真赏园的东部，还包含着“紫气东来”的寓意。

在真赏园内，珍藏着许多戈湘岚先生的画作。正堂的一幅《骏马图》，是戈湘岚先生1946年创作的精品力作。此马栩栩如生，双眼微睁作沉思状，红棕色的马背和黑色的毛发，乍一看,竟像要从纸上跃起一般。戈宝楗把父亲的作品妥善展陈，家中处处悬挂着精品书画，不但充满了诗情画意和文化气息，更彰显了一代书画大家的精神风骨。

【作者简介】

朱广盛，扬州网总经理、扬州报业传媒集团融创中心副主任，主任编辑。从事中学教育13年，转型新闻工作20余年，先后在邗江报、扬州日报、扬州晚报、扬州发布工作。